见这位宾州城六十多岁的老县令跪在地上这么长时间,陈乐天不禁心中腾出一股恻隐之心。这倒与他在战阵上待的长时间有关,战场上他们所面对的都是青壮年,说到打仗说到杀人,任你对面是怎么样的三百斤大汉,他也是兀自一枪扎过去力图让对方死在当场。杀人再多,但一旦破城破寨后,看到老人只要不是重要人物他们都是放了的。所以在他的潜意识里,老人就是放过的代名词。所以现在看到这个满头白发的钱县令,看他跪在地上难受的样子陈乐天还真的有些不忍,所以让他起来。
但是聪明的钱县令当然不会起来:“下官不能起来,下官是戴罪之身,陈大人没有给下官带上手镣脚镣就算是格外开恩了。刘老弟,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承认我从中捞了好处这种行为当然是不对的,但你要明白,我的初衷不是为了自己。你可以说我贪污这个行为本身不对,但你不能说我为穷苦百姓做主也是错的啊。”
“这是两码事,请你搞清楚了,不要再跟我缠夹不清,咱们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经过短暂的停歇,还有陈乐天递过来的一个眼神,刘大明内心的火气蓦然消退下去,然后他猛然发现自己失态了。好像之前的半个多时辰自己是被什么东西给操控了,变得不受控制不理智的在跟钱县令争论。心想,这个钱县令真是精通话术,三言两语就把我绕到他设的局里,让我根本不能正常的发挥出平时的水平。所以这么长时间都是他常把我说的无话可说,因为不是在我的节奏里啊。狡猾狡猾,幸好东家及时给我时间喘息给我递眼色。
又过了半个时辰,陈乐天和刘大明走出屋门,外面等着的看守赶忙躬身上来。
“把门锁上,我们去找下一个。”陈乐天道。
“是。”看守锁上门,看了眼陈乐天和刘大明,从他们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看不出方才审问的是好还是不好,倒是之前听到刘状师跟钱县令说话的声音很大,不像是在审问,倒像是在讨论什么。而陈大人的声音自始至终都没有传出过屋门。
看守只是个普通人,对于此事虽有好奇,但当然也并不会多想。
下一个去哪里呢?陈乐天走了几步停下脚步,稍稍想了想,忽然抬头看向距离钱县令隔着三个屋子的门,上面是一个主簿的名字。郑则芳。陈乐天的目光如电,少有的露出如虹杀气。
“大人,请。”看守打开门。
刘大明当先推门,陈乐天随后。
“下官郑则芳见过陈大人。”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早就站在桌子旁等着了,在这个不是送饭时间开门进来的,极有可能是总理衙门的人,而从进来人身上的官服他已能猜出眼前这位如此年轻的男子必然是名动蜀地的陈大人。于是他赶忙下跪拜见。
其实陈乐天这个官阶根本没资格让一县主簿下跪,但他这个陛下钦点的总理御史,则是类似于巡抚大人的权力。受总督大人一拜也是应该的。
更何况一县的第三把手主簿呢。
郑则芳,四十三岁,二十三个人状告其。状告的内容包括买-凶-杀-人、强抢民女、侵占百姓房屋财产,贪污、索贿...至少有十项以上不同类别的状子,每一个案子报案人虽然只能写三句话,但都用了非常恨的语气,仿佛与这郑则芳主簿有不共戴天之仇。
郑则芳跪在地上行过礼,正等着陈乐天一句‘起来吧’让他起来,但过了好几个呼吸也没听到这话,低着头的他看到陈乐天的官靴出现在他面前。
“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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